新冠病毒令全球制药业措手不及，尽管很多老药被快速推进临床但目前尚无显示可靠疗效的药物，全新药物发现需要更漫长过程。其实在制药业开始寻找药物之前人体内部的药厂就已经开始工作，这个药厂的研发总监就是干扰素。干扰素是50年代发现的细胞因子，是人体和其它生物体对抗微生物感染的第一道防线。细胞有多种检测外源物质的检测系统如TLR、STING等会诱导干扰素的合成，干扰素分泌到细胞外与干扰素受体结合。但这以后的事情就非常复杂了、到现在科学家也只有支离破碎的了解。

       干扰素通过JAK/STAT通路调控基因表达，据估计有10%的人体基因可能受干扰素的调控。但多数都影响有限，只有约几十个是核心基因。其中绝大多数基因是表达增加、叫做干扰素刺激基因（ISG）。但也有部分基因受到干扰素抑制、叫干扰素抑制基因（IRG）。ISG表达的蛋白功能复杂多样，也有部分ISG不表达蛋白、只转录成调控性RNA。这些蛋白或RNA抑制病毒与受体结合、胞饮进入细胞、胞内交通如转运到细胞核、转录、逆转录、复制、到病毒颗粒的自组装和释放的每一步，想的远比科学家周到。这里面很多细节都未知、更极少有足够数据可以作为药物干预的靶点。但患者如果知道自己体内有一个如此尽职尽责的药厂已经在合成上百种高度复杂药物对抗新冠估计能减轻一点恐慌情绪，比如一个叫做viperin 的ISG功能之一是可以催化游离基氧化反应合成变性核苷酸ddhCTP编入病毒RNA、终止RNA合成，这与瑞德西韦的设计思路一样。干扰素也与免疫细胞联络，激活其它天然免疫系统和选择性更高的后天免疫系统。

       从干扰素如烽火台一声令下细胞就有如此复杂严密的反应看，病毒与细胞的交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当年鏖战急，现在似乎还能闻到火 药味。多数患者凭借这个免费药厂提供的药物就可以击退病毒，但这个药厂也有漏洞。而病毒无处不在、数目惊人、变异迅速，总有一款会找到干扰素系统的漏洞、今年的胜者就是新冠病毒。现代科技可以强化干扰素系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外源性干扰素。但因为系统注射干扰素安全窗口较小，目前除了乙肝、丙肝等少数病毒感染干扰素本身并无太大用武之地。上游机理如TLR、STING也同样面临治疗窗口问题。另一个策略是通过其它机理选择性强化ISG系统的某个短板，但可以想象面对如此复杂全面的化学防御系统目前的理解水平很难理性设计新药。

       一个意外发现是70年代合成的利巴韦林，这个药物虽然自己对治疗丙肝无效、但可以显著增加干扰素的疗效。在Sovaldi等高度靶向药物出现之前干扰素/利巴韦林组合是丙肝的标准疗法，但机理现在也不是很清楚。新冠这样急性感染可能比丙肝的控制更复杂，因为干扰素想在有限的时间窗口内找到合适的内源性物质组合终止感染就得有序合成多种物质。这样复杂过程中如果突然加入一剂高剂量能影响整个运作（如干扰素自己）、或影响某一步的外源药物很可能弄巧成拙，不仅对抗感染的ISG需要按一定次序表达、有些ISG还是促进病毒感染的。在MERS的动物模型中就发现外源性干扰素的给药时机对生存十分重要，早期给药延长生存、后期给药反而加重感染。

       新冠来自动物界、最可能来自蝙蝠，对蝙蝠的基因组分析显示它们的干扰素系统全天运转，所以百毒不侵。蝙蝠为避免长期高剂量干扰素伤害也表达一些应对蛋白。溶瘤病毒是现在抗肿瘤药物的一个重要方向，但目前已知因素中肿瘤干扰素系统是这些治疗性病毒生存的最主要障碍。这些都说明细胞应战病毒来侵主要依靠ISG系统，干扰素可能是对抗新冠的一个主要突破口。随着技术的进步，有针对性地强化ISG短板、尤其针对新冠特异ISG的缺陷是个可以探索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