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修，但差旅费你得报了。”

       那年大热天的，胶囊制剂车间空调坏了。制冷调到了18℃，于事无补，车间空调显示屏上一闪一闪的提示着空压机故障。

       按照流程，我们肯定是上报设备部的，但兼任保安、保洁和设备员的老张表示，“这我哪搞得来？要真有这本事，我还用得着当保洁？去联系厂家吧！”

       问了人家厂家，回复说“可能是硬件问题，也可能是软件问题，反正肯定是出了问题。”

       我们寻思着，这才多大点事啊，不就是钱吗？老板还能舍不得投钱到设备上？

       我们报给了领导，领导继续往上报。一个星期过去了，毫无进展，每次都从车间出来，内衣底裤都是湿哒哒的。知道的进去搞生产，不知道以为里面是桑拿。再问领导，回复说空调厂家在封控区，短时间来不了，要自己想办法克服一下。咱也不知道这能发挥出啥光辉事迹来，设备坏了，员工能咋克服？还对领导客气就不错了。

       领导说，体感温度只要有环境温差，就能传递热量。温度必定能从高温物体传向低温物体，尽管空气是热的不良导体，但只要时间足够长，必定体温也能凉，相当于“烈女怕缠郎”。

       我们问领导咋这么懂热能传递，领导掏出手机，让我们看一个照片。上面是个核酸采样人员正在给人捅嗓子眼，地上是一大块冰。

       图源作者 当时状况大概就是这个熊样

       领导说，“反正就是这么个情况，但冰从外面拿，不太像话，毕竟我们也是洁净车间。”然后从车间的暂存间冰箱里掏出来了冰袋，往转运箱里一放，再把箱子放在送风口下面。

       我们想的是，风从上面吹下来，把冰上的低温空气弥漫在室内。是的，能稍微降温一点点，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冷凝水。

       图源作者手绘 当时状况大概就是这个熊样

       无纺布搓把吸水性很差，费了好大劲才清理干净。当然这难不住我们领导，换保温箱！转运箱换成保温箱，确实不会有冷凝水往地上滴答了。连老张都感叹，“罢了罢了，要说不花钱的前提下把事凑合了，还得是领导！”

       后面空调厂家的人表示可以出来维修了，但不确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所以无法给出一个最终价格。只能是在差旅经费的基础上根据情况加价，差率费要两千块。而领导的领导表示，希望两千块就包含所有的维修费用，不管哪里故障，都算在这两千块里。毕竟算起来，一个来回的费用不至于这么多。但经次争执后，企业没有再主动联系我们，而领导的领导表示：“要抻抻他，不然没法还价。”

       听说当初安装空调时，当地的一家企业报价高一千多块，而被临时踢出，才换了这家企业，领导的领导表示：“不知道感恩，当初我可是给了机会给他们。这才多久，就想着把差价赚回来？”

       当然，我们联系过当地的空调企业，对方表示“怕搞不来，找原厂吧”。

       当然，大家都做的很对，只是苦了我们做一线的。为了尽量降低温度，于是每天不断的更换冰袋，就成了那段时间的常态。要看房间的温湿度，已经超过了26摄氏度，这个温度在普通区域，理论上不热。但洁净区里就未必了，尤其是几个人在一个小房间时，身着洁净服，你无法想象那种又闷又热的感受。体重225斤的阿凯先提出了离职，因为实在无法忍受每天身上馊馊的气味，“同样是出大汗，我为什么不去找个工资更高的？”

       继而是技术骨干老马，他说每天又闷又热，很躁狂，搞不好一分心哪天就出了质量问题，自己清白一身、穷苦一生，不想在这制药行业留下污点。领导请示了上级，上级说，“这段时间先克服一下，毕竟产品没那么娇贵”。但没想到皮糙肉厚的老马比产品娇贵，直接一个周的加班时长调休，就不来了。

       再后面是我，因为老马和阿凯一走，剩下的我们根本忙不过来。领导的领导说老马肯定会回来的，“抻抻他，不然他不知道回头。”

       毕竟老马的家庭收入还有房贷车贷，不上班根本不够用，所以老马肯定会屁颠屁颠的回来，但没想到老马找新工作的速度会那么快。

       老马都没能让领导回心转意，我这种小虾米就不用多想了，索性离开比较好。离职时有个新人小刘来面试，他说他们公司要提交离职报告两个月才能走，虽然知道不合法，但又不想撕破脸，所以现在只能签约，但两个月后才能上班。为了后面工作的交接，我们互相加了微信。后面不清楚公司是不是修了空调，我也不关心这个了。

       现在又到了夏天，前段时间突然收到了小刘的微信消息，“哥，你忙吗？这制剂车间的空调从去年到现在一直没修，秋天冬天春天还好，现在太热了，又走好几个了，实在热的受不了。那个我想问问，你们药厂现在招人吗？”